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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 张拥军
重阳的脚踪，是跟着一片叶子，悄悄落在人间的。
天，忽然就高旷起来，像一方被反复濯洗过的青瓷，蓝得那般贞静。风也换了气质，褪去了夏日的黏腻，变得清冽而爽朗，像一匹上好的冷绸，贴上面颊时，带来远山与草木的干净气息。
这时的秋，是讲格调的。枫树是微醺的醉客，从叶缘开始，一点点抿上酡红。银杏则是慷慨的富翁，将攒了一年的金子，毫不吝惜地抖落在枝头，明晃晃的，照得人心都亮了。唯有松柏，仍是那身沉郁的苍青，像一位沉默的旧相识，守着岁月的承诺。这红、黄、绿错错落落地铺开，是天地间最富丽的一场写意。
登高，便成了此时最郑重的仪式。脚步落在覆满落叶的山径上，沙沙声是秋日独有的韵律。及至峰顶，豁然开朗，千山万壑如凝固的碧涛，尽伏于脚下。那郁结在胸中的块垒，仿佛真被这浩荡的秋风荡涤而去，只剩下一片朗然与开阔。这攀登，原是灵魂的一场深呼吸。
自然也忘不了那茱萸与菊酒。茱萸的红果，是缀在衣襟上的小小祈愿，气味辛烈，却让人心安。而菊花，则是秋的隐士，在篱边、在庭院，开出一片清傲的风骨。采撷那带着冷香的瓣，投入温润的黄酒中，在小炉上细细煨热。捧在手里，暖意便从掌心丝丝缕缕地渗入血脉；浅啜一口，仿佛将整个沉静而丰盈的秋天，都咽下了。
于是，在那菊酒的微醺与满目的秋光里，思绪便不由得飘远了。总会无端地想起，千年前的那个诗人，是否也曾立于这样的高岗，将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的叹息，种进了无数后人的心田？这重阳，圆满的是天地，不圆满的，是人间。那一缕牵念，比风更轻，也比山更重。
（图片系创作AI合成）